凹三“SpringInAlley”什么都有 从为爱产粮到悲愤产粮

【杨苏杨】如何谈恋爱 2

  就算是在国外治病上学的那些年,苏梦枕几乎也没怎么住过独立别墅。相比起四野无人的寂静,他还是更喜欢在市中心找个公寓住。然而,这看似意外亲民的举动实则也不算那么亲民,因为他不单是喜欢住公寓,还喜欢住顶层公寓——市中心热闹,但噪音又是个问题。住顶楼就刚好,又看得见楼下,楼上又不吵,两全其美。

  对此,杨无邪一直是表示非常理解的。不就是猫爬架嘛,他懂,真的懂。每次搬家,都要靠他帮忙拉个附近所有公寓的清单。

  住在城里挺好的这件事,至少苏梦枕历任的司机师傅都会很赞同。从公园回到公寓也就十五来分钟的车程,下车上楼倒用了快十分钟。杨无邪分不清苏梦枕到底几分醒几分醉,一路上他眼睛也不怎么睁,路也走不动,只能连拉带拽地把他弄上了楼,还是值班的保安小姐帮忙开门摁了电梯。把他扔在床上,倒是还知道自己去摸手机充电线,调好了起床闹钟,然后才一头栽进被子里继续不省人事。

  苏梦枕把自己的领带鞋袜外套从家门口一路脱到了房间,杨无邪都给捡了起来,该放洗衣机还是挂衣架,通通都给收拾好了,才来得及坐在床边喘了一会儿,还顺手解了苏梦枕的袖扣,抽出他那把贴在腕底的小刀,跟手机一起,并排放在床头。

  “明早还有会,走了啊。“

  苏梦枕皱着眉,看着是努力挣扎了一阵,但还是输给了倦意,闭着眼,嘴里嘟囔了一声什么。杨无邪就当他知道了,给房里关了灯,准备离开。但不巧,他的余光偏偏就看到了那张乱七八糟的餐桌,光是电脑就放了三台,到处都是文件,日常要吃的药,外卖盒和咖啡罐,都被随手堆在一边。最近公司忙,肯定也没想起来约保洁上来。

  看看手机,已经快一点了。挣扎了两秒,还是把卫衣袖子撸到了手肘。 

  他从小在夜总会里吃百家饭长大,干起服务来手脚极快,十来分钟就都收拾了个大概,最后准备把文件都收一收。苏梦枕显然是尝试过将文件分类的,但种类太多,花花绿绿的各种文件夹,以电脑椅为中心放了一圈又一圈,桌上有,地上也有。杨无邪全部都给收到了桌上,叠成一摞,贴了不同颜色的便签纸。方便日后查找。

  剩下最后一个文件夹放得有点远,在餐桌底下,明显是被苏梦枕踢过去的。他坐在椅上伸脚去够,没够着,只能老老实实蹲地上钻过去捡。一个不小心,起身的时候一头撞在桌底,把边上的鼠标给抖了下来,啪嗒砸在他后背上。他生生地憋住了一声哀嚎,避免了苏梦枕被邻居物业贴条投诉的风险,蹲在地上抱着脑袋,好一阵的龇牙咧嘴。起身要把文件夹放下,才看见那台看上去最旧的笔记本的屏幕亮了起来。上面是一张合影,苏梦枕和苏遮幕一左一右地坐在公园的秋千上。是扫描的旧照片,右下角印了日期。

  杨无邪算了算,苏梦枕那时十二岁,看着显得还要更小。他俩认识的时候,苏梦枕都十七了。杨无邪还从来没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,觉得新鲜,就把电脑挪到面前仔细看。十二岁的苏梦枕还远远没有摆脱肉体上的稚嫩羸弱,但眼神里却已经有了几分杨无邪很熟悉的冷静和锋利。但稍感意外的是,刚步入中年的苏遮幕,却并不比杨无邪记得的他更加放松张扬。不过想想也是,他是单亲父亲,是他多病的孩子在世上唯一的依靠。

  照片里,父子俩坐在秋千架的两头,在阳光绿树里,没有任何的接触,甚至并没有看向彼此,只是微笑直视镜头。虽然疏离,却又莫名有种心照不宣的亲密,恰如这段父子关系的注脚。儿子的早慧,父亲的亏欠。苏遮幕还来不及从疲于奔命的事业里回头细想,还来不及把想给的给出去,苏梦枕好像就已经长大了,不再需要他了。

  但如果真是疏远,这对父子又何须隔三差五地通过他杨无邪来探问对方的消息。

杨无邪看了一会儿,总觉得这张照片莫名的眼熟。突然反应过来,苏遮幕追悼会上用的遗照,就是从这张照片里截出来的。

  意识到这一点,他先是不自觉地笑了,随即心底又是一阵迷茫。


  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放着两把沙发。

  苏梦枕坐在左边,俯瞰着阑珊灯火。旁边的杨无邪已经和深夜的城市一起睡着了,腿上放着那台旧电脑,屏幕上的光影停留在杨无邪21岁生日的那个晚上。在芝加哥市中心,一家是他们两个都喜欢的意大利餐厅,桌上放着苏梦枕提前订好的蛋糕。因为苏梦杨极其有限的拍摄技术,画面很扭曲,勉强能看出来,那是杨无邪又感动又羞耻地等着服务员唱完生日歌。

  到达餐厅前的四十多分钟,他们刚从敌对帮派的包围里冲了出来,把那辆撞得破破烂烂的玛莎拉蒂停在了附近的商场停车场,打了个出租去的餐厅。

  当时他们都还很年轻。年轻到他多少还是会相信,自己的病还有被治好的可能。

  苏梦枕凝视窗外,感觉心头一阵麻木。

  杨无邪手边有个酒杯。他捡起来小抿了一口,皱了皱眉,把酒杯放了回去。威士忌加冰。他还是不太能理解,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,至于这人在哪儿都囤一瓶。

  不过,自己不理解也没什么,他喜欢就行了。

  无邪前半生太辛苦。父母早亡不算,还要背着父亲叛变卧底的骂名。在夜总会这种地方长大,不免要受黑白两道客人的指指点点。夜总会的妈妈阿姨们虽然也很疼他,但她们毕竟都是有自己家庭的。无邪当她们是长辈亲人,随时准备替她们养老的那种,却不会不知道,自己不是她们真正的孩子。

  无邪从来没有跟他剖析过这些,但,这种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的无归属感,苏梦枕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的。至少现在,他也是没有父母的人了。

  无邪应该过上普通人简单而稳定的生活。普通人,不会纠缠黑白两道的恩怨。

  苏梦枕确信自己是一个好兄弟,好老板,但,跟自己混在一起,无邪必然走不出这片鱼龙混杂的江湖,不是当刀俎,就是做鱼肉。 

也并非没有保他平安的自信,但对自己还能清醒地活多久这件事,苏梦枕真的是没什么信心了。自己的病太严重,太复杂,撑了三十多年都还死不了。医生都说这是奇迹,他却很难不觉得这不是一种诅咒。好像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就是看自己不顺眼,故意经年累月地折磨他,折磨他身边的人。老爷子就是天天怕他病怕他死,一怕就是三十多年,太累了。

  其实,对他来说,自己的病跟天生的没什么区别。毕竟那个事故发生得太早了,久远得仅仅是一个故事,而非记忆。基于好奇,他曾经实验性地尝试过,结果发现,确实是很难找到一丝责怪和怨恨别人的情绪——无论是对那个把他塞进车尾箱导致他缺氧窒息的绑匪,还是那个没看住一个小婴儿的年轻父亲。

  他把想法如实地说了之后,老爷子很机械地点了点头,沉默了很久。苏梦枕觉得他是想说什么的,但最后除了苦笑,他还是什么都没说。苏梦枕当时就明白了,即使知道儿子从来不怪他,可他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作为父亲的自己。

  苏梦枕清晰地记得,那年,自己七岁。

如果没有自己,爸爸的后半生本来会过得轻松许多。

  无邪是个好人,聪明人。他值得更好的人生。没有他苏梦枕,他也有能力过上好的生活,甚至是,更好的生活

  “你又说不出口让他走,现在他自己想起来要走了,这是好事,是好事......”

  苏梦枕木然地望着窗外的月亮,揉揉眉心,觉得有点头痛。

  咳嗽声响起的时候,杨无邪瞬间就醒了,并且在他清醒过来之前,就已经起身去扒开了房间的门。苏梦枕还微微有一点气喘,但没有咳醒过来,今晚算是咳得不严重了。

  南方湿气大,冬夜里凉得要命。偏偏苏梦枕是个太不讲究的病人,看海拉开的窗户,老是想不起来关上。杨无邪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里,把窗掩上。看看表,已经四点多了。回家冲个凉,换身衣裳,也就够时间上班了。

  他挠挠头,环顾四周,客厅收拾得大差不差,够苏梦枕再造一段时间的了。迷迷糊糊地去把酒杯洗了,顺手丢掉灶台上的两个外卖盒,一手拿着垃圾袋,一手抓着外套,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公寓。

  

  苏梦枕站在落地窗前,望着那辆黑色旧奥迪沿着盘旋的山坡慢慢走远。他不由自主地联想着这个画面可能代表的隐喻。心底隐隐感到的焦虑不安,促使他再次抽出了咖啡桌下那盒从未被点燃过的雪茄。他抽出一支凑在鼻下嗅闻,指尖磋磨。

  买了它这么些年,当下想要点燃它的冲动,前所未有的强烈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  股东会议一般都由杨无邪主持,而人人都知道他和苏家的关系,默认他的意思就是苏家的意思。因此苏梦枕虽说是最大的股东,却并不一定每次都要出席会议,偶尔可以偷个懒翘个班。

  杨无邪还摸不太准苏梦枕清醒后对自己辞职这件事会怎么表现,暗自希望他最好是起不来床,那他还能再苟一段。

  这样的心态不好,不好。

  他准备先去餐厅吃个早餐,再好好建设一下心理。

  结果他还没从电梯里出来,就听到苏梦枕的咳嗽声,在仍稍显空旷的公司餐厅里显得异常明显。电光火石间,他做了一个并不太光彩的决定——直接关上了电梯门,下楼,换到公司对面的脏摊儿上吃早餐。

  杨无邪感觉自己都快把那几页ppt和文件盘包浆了,才终于拖到了会议开始前的一分钟到达会议室门口。

  “镇定。”

  杨无邪深吸了一口气,径直走进会议室,面带笑容,如沐春风,得体而谦逊,走到苏梦枕旁边的空位上坐下,跟秘书一起弄会议设备。

  苏梦枕没什么异样,紫红色衬衫,黑色夹克,头发很随意地扎了起来,照样是舍我其谁的气度,照常跟他对视了一眼当做打招呼,也没看出来什么局促不适。

  杨无邪松一口气。就是自己想多了,担心些有的没的干嘛......

  

  原本预计俩小时就能结束的会议,一开就开了三个多小时。正在讲话的是公司的老人,滔滔不绝,说帮里的老人们见老苏董过身了,也都开始考虑陆续退休了。最近生意也不好,下面的小年轻们也人心浮动,队伍越发不好带了。六分半堂雷小姐那儿正在挖人呢,有不少我们的人想过档去那边。然后又提出让白愁飞分管旗下十三区的堂口。反正白经理之前在小苏总住院期间也代过班,还算不错。新人新气象,给年轻人一点机会,说不定能有些好的转机。

  苏梦枕明白这话是要说给自己听的,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。白愁飞坐在靠墙的位置,低着头看不清神色。

  要是从前只管帮里的事,他根本懒得听这种拐弯抹角的废话。但这是在集团里,怎么说也是一个现代化的大公司,他现在算是新君上任,人心还不稳,虚怀若谷的架势还是要装一装的。这人是大股东又是长辈,苏梦枕不好直接叫停他。他掩口很轻地咳了一下,然后也不往旁边看,只在桌下用食指在手腕上叩了两下。杨无邪低头瞄了他一眼,心领神会,抓住老头的一个气口,赶紧叫停,说李叔的话不无道理,请各位回去好好地考虑考虑,餐厅快要关了,请大家先抓紧吃饭,千万不要饿坏了身体。

  这话本来就是说给苏梦枕听的,别人还能考虑什么呢。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八成也是苏梦枕的态度,这事儿就没戏,赶紧该干嘛干嘛去了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干嘛去?”

  杨无邪抱着公文包站在会议室门口,不尴不尬,心想这侥幸心理还真是不能有,“没什么...吃饭呗......”

  苏梦枕从椅子里站起来。他什么也没带,就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就往外走了,“一起。”

杨无邪愣了两秒,看着苏梦枕越过自己出了门,顿了几秒才跟上了思路,“行......”

  

  餐厅里正是人多的时候,两人端着饭四处张望着空座儿。苏梦枕回头看看杨无邪,觉得他俩仿佛两只狐獴。

  杨无邪看到了两个空座,但对面坐着白愁飞,明显脸色不佳。白愁飞很进取,也很有能力,刚才会上大股东这么举荐他,他八成也是知道的,想借机探探苏梦枕口风,结果被拒了。

  杨无邪只反应了半秒,目光立刻就转走了,当没看见那个座儿。但苏梦枕这人既不好糊弄又不受控制,下一秒就迈腿了,径直地走向那个方向。

  “对,我忘了你是真不怕尴尬......”杨无邪也没办法,只能继续跟了过去。

  看见苏梦枕走过来坐在自己对面,白愁飞的脸色就更不好了。杨无邪忍不住可怜了他三秒,就着苏梦枕身边坐下吃饭。

  苏梦枕看着饭菜觉得今天胃口一般,挑着随便吃了一点。白愁飞不说话,沉默着低头扒饭。

  “你的能力公司里有目共睹。我不是否定李董的提议,只是现在时机不对,即使是我,也不敢说自己的位置是安全的。贸然让你接手堂口的运作,无论是对兄弟们还是对你,风险都太大了。”

  白愁飞抬眼看苏梦枕,“那我上次提过的跟缅甸那边的合作......”

  “不行,那种生意不能做。”苏梦枕的语气顿时冷了几分,“现在盯着我们的眼睛太多了。我们要对兄弟们负责。现在生意差一点,还不至于连工资都发不出来,以后还能挣。沾上那批货,钱也许会来得快,但人以后就更不好管了。”

  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,苏梦枕喝了口茶,缓了缓,“最近公司忙,你先帮我一起处理处理,等过了这阵,我们再谈你下一步的去向,行吗?”

  “公司是大哥的,你安排就好。”

  这话里有怨气,苏梦枕正要再说,杨无邪突然往远处招手。他顺着招手的方向看,王小石今天穿了个白色T恤和天蓝色开衫,一手端着一盘饭,一边向他们招手。

  杨无邪把公文包从桌上挪到了脚边,给对面的位置腾出了地方,招呼王小石坐过来。苏梦枕撑着下巴笑着看王小石坐下,“小石头怎么现在来了,今天不看店?” 

  王小石擦了擦筷子就开吃了,“公司饭堂好吃啊。周三健身房也没什么生意,刚好这周孩子们都忙着期中考试复习呢,晚上跆拳道班也不上了,推下周去了。” 

  苏梦枕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饭卡,递了过去。

  王小石看看卡又看看他,摆摆手,“别啊大哥,你把公司卡给我了,你用什么呀。”

  苏梦枕直接把卡塞进了王小石手机下面,“我再办一张卡又不麻烦。饭堂好吃你就常来,这一两顿饭,大哥还是能请你吃的。”

  王小石不好推辞,有些羞涩地点点头,把卡拿在手里挥了挥,“那就不好意思了。”

  “啊对了,”王小石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白愁飞,“大白,你跟大哥说了火锅的事没有?“

白愁飞本来还在沉默,一下子也反应不过来,“还没有……”

  “那就现在说。温柔说今晚想吃顿火锅,就在家里,想问你们都去不去。” 

  苏梦枕爽快道,“去呗。”

  王小石又转向杨无邪,“杨哥也一起来吗?杨哥过来的话,我们就又能沾点光再加几个小菜了!”

  杨无邪一时间有点犹豫,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了看苏梦枕。

  苏梦枕正在翘着手喝咖啡,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,“问你呢,看我干嘛?”

  “那就去。杨无邪放弃挣扎了,“等我把东西收拾收拾,今天提前下班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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